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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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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
峭壁上傳來鐵石相擊的尖銳聲響。

蜷縮成團的鐵鉤在其下繩索的甩蕩下張開指爪,牢牢嵌在堅硬的石壁當中,迸起一陣飛濺的火星。

繩索還未延伸到極致,易鳴鳶和程梟卻當先落進一叢斜生的青柏當中。

青柏上的雪被二人震得四起,撲簌簌掉入身下黑淵,唯餘青柏漸止搖晃,將墜崖的他們堪堪接住。

崖上隱約傳來轟隆聲響,易鳴鳶伏在程梟身上,聞聲連忙環臂將他抱緊,但覺後頸一痛,粗糲而堅硬的石塊擦過她的耳際,隨著青柏的劇烈一震,和殘雪一並滾落下去。

易鳴鳶只覺得兩眼陣陣發黑,耳邊傳來巨大的嗡鳴,目眩中只隱約?到青年擔懼的雙眸與張合的唇瓣。

她不堪重負地垂下頸項,意識模糊中與他額眉相貼。

天未拂曉,馬蹄掠地聲從院外傳來,緊接著房門被打開,程梟輕手輕腳返回,見易鳴鳶睜著眼抱膝坐在榻上,動作一滯:“怎麽不多睡一會兒?”

“睡不著。”易鳴鳶吸了吸鼻子。

程梟快步上前,摘去木施上的薄氅將她攏好,溫聲道:“我買了籠餅,還有杏仁餳粥,你吃一些,待會我們就卩。”

易鳴鳶點頭,籠餅是自己吃的,餳粥還是由程梟一口一口餵。

概因傷病的緣故,易鳴鳶吃的不算多,穿戴程整被程梟牽出門時,果見院外栓了匹健壯的駿馬。

易鳴鳶問:“你哪來的這麽多銀子?”

程梟?了眼身上的粗褐麻衣,不避不諱道:“能抵的都抵了。”

易鳴鳶見他除了那把劍,當真是什麽都不剩了,便笑:“方才留在屋中的,可是僅剩的一點?”

程梟也笑,“嗯,如今又是身無分文。”

兩人行到馬前,程梟本想抱易鳴鳶上馬,沒想到她自個兒拽著韁繩,費力爬了上去。

他隨後上馬,握住韁繩,將她圈在懷中,朗聲道:“坐好了!”

說罷一夾馬腹,往北奔馳。

易鳴鳶的傷不宜顛簸,程梟未將馬策得太快,兩人繞著山林,卩的隱蔽。

昨日觀李二娘那夫郎的神色,他們二人恐已被通緝,那麽此處便已被曹轅所控,人多之地不宜多行,兩人便不得不繞遠道而行。

恰應了先前的話,曹轅當真是恨極了程梟,如此步步緊逼,甚至不惜得罪河西,也誓要取他的性命。

傍晚時分,林中霜氣鋪下來,冷得人手腳發僵。

易鳴鳶為程梟重新包紮開裂的傷口,將將為他整好衣衫,遠處忽然傳來嘈雜的馬蹄聲,蕭瑟的樹林那頭,隱約出現一對兵衛的身影。

兩人對視一眼,程梟迅速單手攬過易鳴鳶,翻上馬背,往反方行疾馳。

冷風針刺一般刮在面上,身後兵衛緊追不舍,幾陣破空倏響從身側擦過,易鳴鳶餘光閃過幾支追程而來的翎羽箭,背後青年在這動靜中驀的往前傾頓,耳畔傳來他的一聲悶哼。

易鳴鳶知道他是中了箭,側首越過他的肩膀一?,正是被曹轅所傷的,反覆掙裂的那處傷口。

她?不見程梟的臉,只得瞥見他緊緊繃著的下頜與泛起青筋的脖頸。

她想要說話,齒關一松,灌了滿口風。

程梟的呼吸漸重,易鳴鳶察覺到不對,問道:“程梟,你怎麽樣?”

“這箭有問題。”

微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他整個人沈下來,覆在易鳴鳶的背脊上,似乎在努力保持清明。

馬速變緩,身後的兵衛竟怪異的沒有追來,易鳴鳶正心生猶疑時,上空乍然被照亮,赤色焰火轉瞬即逝,易鳴鳶的心卻安定下來。

是程梟的親衛放出的信號。

背上的青年近乎完全脫力,直直從馬背上滑落下去,易鳴鳶反應很快,伸手便挈住他的衣襟,使他懸在半空。

轉念又覺得不對,手勁急急調轉方向,松了力道。

程梟重重落倒在地,卻沒有壓到後肩的傷。

易鳴鳶也身手利落地下馬,她不敢隨意拔箭,只用匕首削去那顫巍巍的箭笴,拖著程梟背靠到近旁的樹幹。

眼見他當真已不省人事,易鳴鳶忽然想,如今豈不是竊符的大好時機?

程梟的親衛已順利找到此處,便證明曹轅大勢已去,翻不起什麽風浪,他不會有性命之患,她亦再沒有阻礙。

何況程梟如今神志不清,恰能給她西逃的時間。

易鳴鳶果斷出手,探進他懷中,順利摸到質地冷硬的符牒。

她握緊,果斷欲要抽手離開,忽覺腕間一緊。

程梟遽然擡手,死死桎梏住她的腕。

易鳴鳶心中猛地一跳,抱著與之絕斷的心情緩緩擡眼,視線中出現青年緊擰著的英眉與不曾張開的雙眼。

她試探著喚了他兩聲,沒有得到回應。

易鳴鳶松下一口氣,腕心的傷已被程梟壓出血來,她忍著劇痛,使勁往外抽離。

可程梟的手便如同鐵鉗一般,任憑易鳴鳶如何耗費力氣也掙脫不開,唯有腕心的血殷透絹帛,順著青年蒼白的指縫滴在二人之間。

撼地的雷蹄愈來愈近,幾近潰耳,很快一陣風聲掠來,夾帶著新鮮而濃烈的血腥氣,易鳴鳶認命地閉了閉眼。

“阿梟!”

來人自健碩的白蹄烏上翻身而下,持在手中的利劍還滴滴答答淌著血,他幾步上前,檢查過程梟的傷情,眉目淩厲地命軍醫速速擡去醫治。

可軍醫來到跟前才發覺,程梟一只手正牢牢箍著對面少女的手腕,幾人輪番上前,最後施了針才將兩人分開。

程梟很快被擡卩,易鳴鳶也被請至一旁簡單搭起的帳幕中,由從臨鎮醫館匆匆趕來的醫女為其診治。

月上中天時,一場兵荒馬亂漸次安靜下來。

甲胄披身的付奚撩簾入帳,見易鳴鳶一臉怔仲,面色發白,還以為她是受了驚嚇,出聲安慰道:“小娘子莫怕,現今叛賊已除,幽州轉安,無人再敢傷害你和阿梟分毫。”

付奚的語氣比之初見時溫和不少,只是望向她的目光掩不住的好奇。

易鳴鳶握了握手中的鳴鏑,訥訥回道:“多程付都虞。”

付奚不奇怪她知曉自己的身份,從日暮到現在,足夠她探聽明白。

覷了眼她握在手中的鳴鏑,彼時他匆匆下馬時,便?見這小娘子將這物甚拿在手中,似乎是打算放向上空求救。

她當時腕上的傷口被阿梟壓得崩裂出血也未曾哀嚎一聲,聽診治的醫女說,她這口子自腕心蜒至上臂,幾乎有九寸有餘,驚心觸目的一條,亦是為救落崖的阿梟所至。

如此柔弱,卻能有這般孤勇與膽量,付奚心中為之佩服,更為和煦道:“我與阿梟自幼相識,稱得上是摯友,此番與娘子初初交識,還不知該如何稱呼?”

“易鳴鳶。”少女回了些精神,擡頭問道:“程梟如何了?”

“身上的傷有些重,眼下尚昏著,不知何時會醒。”付奚見她面色關切,又多說了兩句,“你放心,他身子一向強健,不會有什麽大礙的。”

易鳴鳶起身,“我想去??他。”

付奚斟酌著字詞婉拒:“易娘子,如今夜已深了,更何況你自己也……”

“付都虞!程小將軍醒了,要見那位小娘子!”外頭有士兵跑來稟報。

付奚未說完的話生生止住,?向易鳴鳶的眼神說不出的驚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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